教育原来在清华,这句话是梅贻琦一首打油诗中的一句,原诗是和冰心、吴文藻夫妇开玩笑的。虽然是一句打油诗,但用来概括中国现代教育的道路也是恰当的。中国现代教育虽然起步较晚,但现在大家公认,中国现代教育的起点不低,而且很快能和西方大学接轨,须知这一切都是在当时政治未上轨道的局面下完成的。这一切我以为应当归功于本世纪初那一代传统的读书人,他们的基础教育是在封闭的环境中完成的,但他们又是能开眼看世界的中国读书人,本世纪初,中国办大学的那些人,都很开明,他们出去一走,就能敏感地把握住世界的潮流,这是中国教育的幸运。从中国现代教育的历程看,我们可以反证,中国传统教育并非都是培养糊涂虫的,也就是说,什么事情如果光让文人来办,不要乱搅,一般不会太糟。中国初期办教育的那些人,不是进士就是秀才,可事情到了他们手里都办得很出色,你说这是为什么?我想,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,文人办事比武人明理,可惜我们这里多数时候,不是文人说了算。叶恭绰在做交通大学校长的时候,1921年吧,他在交通大学开学时有一个演讲,他说:“诸君皆学问中人,请先言学问之事。鄙人前自欧美归来,目击其新潮,颇有思感。尝以为诸君修学当以三事为准衡:第一,研究学术,当以学术本身为前提,不受外力支配以达于学术独立境界。第二,人类生存世界贵有贡献,必能尽力致用方不负一生岁月。第三,学术独立斯不难应用,学术愈精,应用愈广,试申言之。夫学术之事,自有其精神与范围,非以外力逼迫而得善果者。我国积习以衡文为进取之阶,于是百艺均废惟儒术仅存。虽科举之制为其历阶,亦由学者不察,不能辨科名学术为两事也。美国工艺之盛甲于世界,然说者谓其偏重出品之量及成功利益,以至学术之精神不敌欧陆,此又不辨利禄与学术为两事,是故求学术造诣之深,必先以学术为独立之事,不受外界之利诱,而后读书真乐,此所谓学术独立非必与致辞用分离。”然后又说:“交通大学自成立以来,积极改良已为有目共见,虽因出世甚晚,较之欧美先进相形见绌,然退而言之,彼之秘密我得窥见,彼之失败我未身尝,倘以最新最后之方法猛晋追求,未必无同趋一轨之日,是在我大学同人之努力矣。”(《遐奄汇稿》第345、346、347页,1930年版)从叶恭绰的这些话中,我们可感到本世纪初那些读书人的胸襟,交通大学是这样,清华大学也是这样,清华办学走的基本上是美国人办学的路子,中国现代大学的成功起步,对于我们今天办教育的人依然是有启发意义的,走了半个世纪,我们应该明白,教育原来在清华的道理了。